【双岐】归去来兮 第二十、二十一章

这两章之后,预计还有三章结束(除非我又一不小心扯到十万八千里远)

大概两周左右可以更新完~

写的时候很奇妙……本来已经推敲好的走向,真的下笔时却不知怎么就走到另一边去了,真的好难把握,各种ooc请多多包涵。

随它去吧,但HE是我的底线(坚定)。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欢迎民那桑留言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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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他未预见自己历尽艰辛炼成的殒生蛊顷刻便成了操纵自己的提线。来自维系生命蛊虫的强大精神压力迫使他跟随峒主的意愿,他尝试挣扎和违背,随即便感到周身气血逆流,瞬间便冲击的他几近陷入癫狂。最终他安静而顺从的跟随峒主,被带进一个隐藏在山脚下的石窟,旋即发现这石窟中有错综复杂到令人眩晕的岔路与暗河。起初他试图去记忆路线,可随之而来的剧烈头痛迫他终止。

他三年中从未来过此处,亦从不知有这个地下阴寒迷宫的存在。

那些看不见尽头的岔道中,隐隐传出凄厉的嚎叫,亦有猛兽濒死般的嘶吼。他推测那些是用来炼蛊的奴隶和牲畜。他意识到过往的三年中,除殒生蛊外,他仅接触了十二峒最为基础的、见得了光的蛊术。而冰山之下,还有数种残忍血腥的秘术,盘桓在人性杀戮与占有的欲望里,一代一代秘密传承下去。

他亦未预见在这寒气透骨的石窟里,他被一困就是十二年。

净蛊师比苗蛊师多的,就是这一身不抗虫蛇的血肉。石宫中隐藏着数间冰室,里面存放着珍贵的隐秘蛊卵。蛊虫们在低温中蛰伏等待,等待一具血肉之躯做撕咬泄欲的菜肴,亦做宿主。

而那些身份不明的奴隶和被捕的野兽,则是中间宿主。他们被喂食特殊的药材以满足不同蛊虫的成长需要,待蛊虫破体而出为真正的宿主所用。这些人和动物,活着只是为了养蛊,他们残破的身躯被榨干用尽,等到死后尸体的余温亦可作孵化的温床。等到用处全无,他们便被丢弃在荒岭中,慢慢腐烂。

被蛊虫反噬失却心智的蛊师,下场也是一样。

“除非你的殒生蛊强大的可以与峒主的蛊虫比肩,否则你永远只是他的掌中之物,半步也别想离开。”这是带斗篷的男人留下的话,他检视他的成果,为他送来蛊虫,查看他的死活,并决定是否要将他扔到那些用作养蛊的人牲中。

起初的恻隐和不适淡去,那些遥远的感情更像是来自另一个人。这里是战场,稍有不慎便九死无生;这里不如战场,战场上起码能拥有自己选择的体面死亡。

旷日持久的黑暗将李茂贞本已在炼殒生蛊时消褪的性格和感情侵蚀的所剩无几,留下的只有一副日渐强大的躯壳。他的意识中曾经珍视的一切都逐渐风化成废墟,唯有最初的目的,龙泉二字,愈磨愈亮。偶尔在慢慢长夜里有一头狼幽灵般潜进他所在的石窟,湿冷的鼻头碰碰他手上墨色的纹路,厚实的银灰狼毛扫过他的手臂,似乎在确认他是否还存活。

男人黑夜里的异瞳闪着狼一样的冷光。他感到殒生蛊在这里无比兴奋,它有时杀死侵入身体的蛊虫,变得更加好斗和强横。他发觉自己对殒生蛊的感知也愈加灵敏,他的精进与蛊虫的强大似乎有某种隐秘的联系。

 

“你好大的胆子。”垂手立在峒主身前的小僮,吐出的声音却咝喘骇人:“竟敢对本帅的安排掣肘,阻止李茂贞回中原!”

“大帅息怒。本座无非是希望那李茂贞能助我峒传承秘术,一旦功成,他要去何处本座绝不阻拦。”

“笑话!你可知贻误时机,你罪莫大焉!本帅命你立刻放人!”

“恕难从命。大帅须知,十二峒仅承诺封存龙泉之秘,未承诺何时解密。本座此举,自觉并无不妥。”峒主的语气不软不硬。

“非要本帅踏平你那十二峒,你才肯就范?”小僮口中的声音低沉的令人心惊肉跳。

“大帅定要如此,本座保证,那龙泉线索会与十二峒一同归于尘土,永不现世。”

“仡陵!”小僮厉声喝道,转而语气缓和下来:“你知道那龙泉宝盒内放了什么。你以为拖延时日,便能使你苗疆免遭战火?”

“本座认为能。”平静的微笑回到峒主脸上。

“无妨。本帅便与你赌你那苗疆的平安岁月能再享几年。”百年来执掌不良人的统帅轻轻笑了,笑里含着苍凉,亦有睥睨天下的自信:“三百年本帅都等了,再多等数载又有何妨。”

贞观十九年,陨星落于骊。国师袁天罡卜,得坎卦,其兆不吉。袁天罡起法事禳解,并将陨玉制成大唐龙鱼兵符,仅天子可掌,轻易不动用。依卦象之意,一旦陨玉龙鱼符现世,险中之险,天下必腥风血雨,生灵涂炭。

到那时,苗疆又如何独善其身?仡陵沉默的看着窗外重重山岭。本座便不信,世上可有一支军队,可等你袁天罡十年。

军队从来不是最重要的,领导者一旦更替,强大的战力只会在下一刻成为自己的掘墓人。袁天罡静默的负手站立着,比起军力,人们往往忽略了时势的重要性。礼崩乐坏已久,他有意扭转这已成雷霆之势的浪潮,而一枚小小的陨玉,便是最好的序章。

 

十二峒,白蟒岭,玉鳞坛。

近晚的昏黄光线落在外圆内方的坛城上,诡异的鼓乐声伴着吟唱低低的游荡在四周。坛城上正在进行净魁的任礼,除峒主外的十一位岭主均到齐,坛城下是白蟒岭教众和其余岭主带来的弟子。

牺牲既献,祷辞已毕,典礼方成。李茂贞方割破小臂流下的血被涂抹在坛城上,预示着他的身体与灵魂将永属于十二峒。此时他披着暗红的斗篷,安静的站立在坛城中央。

一道闪电落下。

而着红斗篷者已经鬼魅般站在峒主面前,长袍下的纹身亮起,双瞳精光绽放。殒生蛊在体内兴奋的痉挛,李茂贞勾了嘴角,而那像一个一闪而过狞笑。

他为此已经准备很久了。漫长的等待里他压制隐藏自己逐渐增长的力量和对蛊虫的掌控,直到那力量臻于精纯。他以坚韧的耐心等待着脱离峒主压制的那一日,而当那一刻来临,他并不介意看到对方痛苦的跪在他的面前的表情。

正如此刻。他趁他震惊的瞪大双眼的一刻握住了他的咽喉,这一举动成功的令刚刚醒悟过来的众人止住了脚步。

“若想此人活命,便留在原地。”他缓慢说着,像玩弄猎物的野兽,拖着他的猎物几个闪身已在数十丈外,但声音却低沉清晰的震荡在每一个人的耳中:“尔等记住,吾乃岐王,不是十二峒的无名之辈。”

 


第二十一章

女帝看着书桌旁负手而立的兄长,十六年的记忆在两三下眨眼的时间里掠过她的脑海。

“王兄,你终究回来了。”她定定看着他,眼前的人让她觉得不真实。不,究竟是他不真实,还是这十六年仓皇狼狈的光阴不真实,她难以分辨。李茂贞的面貌与他们离别时相比并没有变化太多,而眉宇间少年的轩昂意气已不见了,他一双异瞳毫无波澜,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我已寻得开启龙泉宝盒的方法,自然要回来。”他平静的叙述:“这些年,我没有一个日夜不思归岐。”

她看进他的眸子,试图从那里找出一丝虚伪和欺骗,但她没有成功。

“如今王兄归来,作何打算?”她明知故问,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息令她不安。

“我知道龙泉宝盒在你这里,请把它交给我。”

她攥紧双手,望着他的目光浮现出种种复杂的情绪。她幻想过无数次他归来的画面,她排演过想向他诉说的千言万语,她想捧出那个一直放在书桌上的檀木盒,告诉他是那寥寥墨迹陪伴她撑过了很多艰难时刻。还有那些尘封太久的温度,她猜测着也许当他归来,那些灰烬里会重新绽出火焰。

而当他在业已成为焦土的长安城中掌风向着她的面孔,薄唇轻吐“让开“两个字时,她便知道应该重新准备他们的重逢。这并不那么容易接受,但十数年的历练也未让她乱了理智。

“我曾深信再度见到你时,可以像拂去掉落在衣袖上的树叶一样拂去岐王这个身份,做回一个平凡的女人。”她垂眸轻声叙述。她的美丽一如既往,只是从少女的清纯简约变成女人的成熟妍丽。她穿着紫色的衣裙,那妩媚比起以前更加适合她。

“现在呢?”他顺着她的话问她。她持有真正的龙泉宝盒,他必须更多的了解她的态度和想法。自长安城她纹丝不动的挡在他的面前时,他便料定了与她相处的困难。那时起他便知道不能将她看成他的妹妹,站在对面的,是幻音坊女帝,是称霸一方的岐王。

“现在知道,这哪里是一片树叶,它已经长在我的身上,成为无法割舍的一层皮肤。”女帝微笑着摇了摇头,抬眸看着李茂贞:“王兄打开宝盒之后呢?其中有何物?于岐有何益?”

“宝盒内为昭宗封存的兵符,可于北地三郡调兵。”

女帝讶异的睁大了眼,险些笑出声:“王兄说笑话?昭宗薨去已有十数载,便是当时暗中留下军队,如何能撑持这么久?怕是早作鸟兽散,各奔东西了。”

他摇摇头,并未表现出难堪:“不尽然。一则是袁天罡向来谋略深沉,他谏言先皇暗中于北地养兵,可能已经做好了长久准备。以三郡税收供养、军士屯田、定时裁汰更新都是保存战力的方法。二则,这兵符本身的价值,或许超过其调兵的能力。”

她敛了笑容,意识到兄长的坦诚可能是一种示好,他需要自己与他站在同一战线。然则他对李星云下杀手时的果断冷漠,令她心头一阵凉意。她需要更多的信息。

“兵符本身的价值?”她挑眉问他。

“我在十二峒探听得知,那兵符应当是一枚预示大唐国祚的陨玉。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传国玉玺一类的物件……若要以复唐为名进一步争霸中原,用那小玩意儿打开局面再好不过。我猜测,这也是袁天罡想要得到它的重要原因。”

“以复唐为名,王兄大可不必如此折腾。那李星云便是李唐后裔,他一个活生生的皇子,自然强过那些传言中的死物。辅佐他,才是正途。”她一直在等待机会抛出李星云这个话题。她的判断中,王兄对李星云的态度可能是他们全部的分歧所在。

李茂贞双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再开口时语气染了些微不耐:“李星云的态度,你亦清楚。他反对战乱杀戮,凡有争雄野心者,他必从中拦阻,自己却无谋略对策,于乱世、于百姓何益?此种口言仁义实则行不仁之举、态度暧昧者,我实不屑与之为伍。”

“王兄责备过甚,李星云年纪尚轻,有仁厚之心未尝不是好事。假以时日历练,应当能成大器。”女帝亦坦言自己想法,并暗暗思索,如果王兄一意孤行,她不会将龙泉宝盒给他。

他未置可否的看着她,似乎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

她确实无法要求他短时间内了解李星云。想到那个不着边际的年轻男孩,她的双眸闪过柔和的光:“雪儿出事的时候……啊,你大概还不知道姬如雪,是幻音坊的小弟子,也是李星云心爱之人。那时他抱着她来找我,一心希望我有办法可以救她,可我也无力回天……那男孩儿的眼神,就像生命里最珍贵的宝物被打碎在面前,绝望,无措,愤怒,他甚至一刻也不愿放开她的身体。我已许久不曾见到那样的眼神。”

自很多年前我们差点被万毒窟的祭司杀死的那晚之后。女帝安静的注视着她的兄长,将后半句话默默的咽回肚子里。

李茂贞似乎有些不理解女帝为什么说起这些:“这些无关紧要。”他说。

“是啊,”美貌的女子笑了,眼里的温情已经消失:“现在王兄眼里,大概除了龙泉宝盒外的所有事情都无关紧要吧。”

他沉默着,感觉到她已视他为敌。

“龙泉宝盒,我不会给你。”她语气平直的叙述,这就是她的答案。她依然了解她的兄长,即使他的某些变化令她极为不安。他不会愿意居于李星云之下,也意味着,他不愿再做一个臣子。这与她的想法背道而驰,而正如她所说,岐王身份已经长进她的血肉,她的所在作为已再也脱不开这个角色。

“可我需要它。”李茂贞轻声说,然后叹了一口气。

“何时王兄决定辅佐李星云,我们可以再谈。”女帝长袂一甩,不再看李茂贞,径自向房门走去。

快要与他擦肩而过时,李茂贞抬起左臂,挡住了女帝的去路。

陌生而熟悉的清晨露水的气息。女帝闭了闭眼,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想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但随即她右手暗自结印,微微冷笑:“王兄何意?”

“对不起。”他轻声说,右手闪电般拿她的后颈,却被她扭身闪开,一把锋利匕首随即挥至眼前。她的武功比之前精进不少,他这么想着。他不愿伤她,对她的攻击只是闪避。然而女帝的武功再好,终究与自己的兄长差了一截。数招过后,已被他轻轻捏住后颈。

“你……”女帝只觉得浑身僵硬,难以动弹。

他将她拉向他,与她额头相触,另一只手轻轻揽着她的身子。那样子就像一对久别的情侣,相见时满腔爱恋却难以言说,唯有额头碰额头轻声细语地诉说相思。

而他却非诉说相思。女帝只觉得脖子被叮咬般轻轻一痛,忽而自己的脑海仿佛延展成一片星海,千百种的思绪在其中碰撞、盘旋、爆炸和毁灭。

他冷酷的检阅她的思绪,挑选其中最重要的部分。他看到岐国的风雨飘摇,看到她一马当先战阵杀敌,看到她中箭落马。无数个深夜她在书房踱步,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他看到姬如雪、李星云、还有他们一些他不认识的同伴,这些记忆是温暖、有趣的。他耐心的一幕幕检索,终于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看到女帝将那个小小的盒子交于手下,“藏于深州”,这是她指令中的字眼。

他放开她的后颈,准备结束对她的窥探,而下一个画面让他的动作停下来。

她捧着一张浅灰的信笺默默读着,然后像对待最脆弱的花朵一般将它折好,放进书桌上的木匣。她放好它时表情复杂的难以琢磨,他说不上是希望、失望、满足、惶恐、爱慕、仇恨、心碎还是所有这些感情的混合。

他终于有所好奇,这是他失却已久的一种情绪。他看向那张信笺,却发现那灼灼明心的两行笔墨,字迹是如此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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