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驷华·短】山中雨酒

清明应景,又来写驷儿和华弟了~

不甘寂寞了拉了青山松柏进来(*/ω\*)

短,随便写写没有文笔,呜呜呜驷华粮真的好少好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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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灰色的细雨温柔的笼罩着北坂陵园,一行黑衣的小人行在蜿蜒的山路上,让无垠、静默的山林多了一丝生气。

嬴驷为孝公扫墓归来,一袭黑袍上沾着雨丝泥土和青草碎屑,正提着衣摆走的艰难。

奇怪了,这路今日格外难走。虽然地面湿滑是真,但嬴驷从来不是羸弱单薄的君主,少时的艰苦游历让他拥有结实的身板,区区雨路本应不在话下。

这么想着,嬴驷又莫名其妙一个趔趄,差点坐倒在地上。旁边嬴华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帮助君王找回了平衡。

“嬴华,可听见有人说话?”

“没有啊,君上?”嬴华不解,唯一一个说话的人正提着衣摆被他扶着。君上今日有些奇怪,几次差点摔倒,还问出奇怪的问题。

“我好像听见……公父的声音了。”

嬴华心中咯噔一下:“君上是说,是先君的声音?”

“公父骂我逆子。”嬴驷几乎是自言自语,说着话脚下狠狠一绊就要向前扑去。

嬴华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扶,指尖还没够到君王的长袂,突然一个遥远却凌厉的声音就灌入耳朵。

不许扶!

被声音一惊嬴华的手就没够到君王的衣袖,嬴驷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等嬴华把他拉起来,鲜血正顺着嬴驷的额头划过棱角分明的面庞——刚那一跤他的额头正好嗑在一块锐利的山石上。

“君上!”嬴华大叫,顾不得招呼随行的人,抬起袖子就按在嬴驷的伤口上。还好伤口并不深,很快应该就能止住流血。

“无妨。”嬴驷摔得七荤八素,也就任由嬴华帮他按着伤口,年轻的小将军一脸焦急。嬴驷自己擦擦眼睛:“奇怪,今天的路就像长着刺儿似的……”

“我……”嬴华欲言又止。

“讲。”

“我刚刚好像也听见先君说话了。”

“公父说什么?”

“说……不让我扶君上……”嬴华耿直的回答。

嬴驷一时沉默,想着轻轻按下了嬴华的胳膊,让雨水冲洗额角的血迹。

“公父……”他转过身,向着来路轻声念着。

几乎在响雷滚过的一刻毛毛细雨就变成了倾盆大雨,头顶树冠上噼里啪啦的暴响越来越大。

“大家各自寻避雨处!”嬴驷喊了一声,就被嬴华拉着寻到了一个半大不小的山洞,恰好容两人避雨。洞内幽暗,但尚算干燥。

嬴华解下自己的斗篷铺在地上:“地板冰凉,请君上来这里坐。”

嬴驷本想阻止,看到嬴华已经手脚利落的将斗篷铺好,便走过来坐了一半,然后抬头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一起坐。”

嬴华摇了摇头,却被嬴驷扯着袖子坐在了旁边。

两人沉默听着,暴雨非但没有缓解天地间的孤寂冷清,反而晕染出万籁俱寂之感。再是雄主强臣,在这久远的、未曾停止且会永远延续的雨水中,就像一叶飘萍,早晚会被冲的无影无踪。

温度降下来,寒凉之意逐渐如针砭入骨,而大雨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

嬴华摸出一个羊皮酒囊。他久在军旅,而秦军行军多携冷食,如干肉干饼水囊。省了埋锅造饭的麻烦和辎重的负担,骑兵便能快速移动且不担心暴露位置。嬴华已养成习惯,这些冷食平时便也带在身上。

“洞里太湿冷了,请君上喝几口酒暖身子。”

嬴驷接过酒囊,拨开木塞便咕咚咚灌了几大口。辛辣的液体一路灼烧咽喉与胃肠,却带来火一般燃烧的暖意。

“军中酒酿的粗,劲儿又大,君上还是慢点儿喝……”嬴华忙着提醒,话音没落嬴驷已经把酒囊递了回来。年轻的将军接过来,发现本来装满的酒囊已经少了大半,不由咋舌,君上当真豪迈……

“别光我喝,你也喝啊!”嬴驷几乎是粗鲁的拍了拍嬴华的肩膀。

“那臣就遵命了。”嬴华被拍的也升起豪情,一通猛灌,剩下半囊酒也尽皆入肚。

“就你我二人,别君啊臣啊,我是你哥。”

嬴华憨憨的笑了,年轻小将军的眼眸黑亮亮的。

嬴驷望着洞外的雨幕,涌动的水墙遮住了外面的一切:“送公父那天,也是这么大的雨……”

谁也无法忘记孝公出殡的那一天,上苍垂泪,咸阳北阪暴雨倾盆。郿县白氏族人自请为国君抬灵,年轻的后生们赤膊挽着粗杠,抬着国君的灵车,红着眼圈一步一个脚印将国君送上了咸阳北阪,也将这位盛年离世的伟大君王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老秦人呦,送国君呦!

好国君呦,去得早呦!

日子好呦,公何在呦……

嬴驷似乎是累了,将胳膊架在膝上,又将脸埋在臂弯里。先君去时,小嬴华也在长长的送葬队伍中,他想着那天百姓的哭声,红了眼圈。

“公父骂我是逆子,一点儿没错。”嬴驷的声音闷闷传来,他有些醉了。

嬴华不敢作声。

“秦国由贫弱小国一举成为西方强国,皆是公父与商君之功。公父曾嘱我善待商君,我又做了什么?”

“君上……”

“我去狱中探望商君,问商君可有托嬴驷之事,商君却说,生前身后,了无一事。”

暴雨凶猛的击打地面,在嬴驷听来那就像是一声咆哮,又像鞭笞。

“终商君一生,未做任何有愧于秦,有愧于心之事,就连被处极刑亦慨然赴死。而我,我愧对公父,亦愧对商君……”

嬴驷从臂弯中抬头,眼尾醉红,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有隐约的泪痕。

“君上醉了……”嬴华欲言又止。商君之死是秦人心上一道痛彻心扉的伤口,敢想却难言。他蓦然明白过来,这道伤口亦横在当今国君的心口,纵然他背负着杀功臣的永久罪孽,也依然如此。

“可公父如何能将王位托付于商君,”嬴驷呆呆地注视着雨幕:“纵然我年少犯下大错,可那么多年的艰辛游学、反省、痛定思痛也不能洗刷分毫吗?我在公父心中便永远是那个十四岁的逆子,再无翻身之日了吗?”

“公父……如何要将王位托付给商君啊……”

驷儿。

嬴驷猛然抬头。

为君者当坚守自身。不管旁人如何说,你都应坚信自己能成为英明的君主,即使公父不信你,你自己也不能动摇。

嬴驷近乎痴迷的注视着头顶湿冷的岩壁,他太想念这个声音了。

况且,公父也会犯错。那时并非……

嬴驷全神贯注的听着,可那让他沉醉的浑厚声音却戛然而止。

然后他看到洁白的宽袂,乌发一丝不苟的束成发髻,那人罕见的淡淡笑了。

鞅从未怪过君上。

之后便什么也没有了。嬴驷甩甩头,觉得头重难支,变向旁边倒去,只觉得被一人扶住,他靠在对方的肩膀上,觉得心安。

“君上,商君心系于秦,极心无二虑,尽公不顾私。秦国在君上手中继续强大,商君定不会怪罪君上……”嬴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与先前遥远的声音不同,这个声音近在咫尺,且充满担忧。

“君上个鸟,我是你哥。”嬴驷少见粗鲁的说,嘴角却爬上一丝淡淡笑意。

头脑开始慢慢变的清明,外面的暴雨也慢慢变小了。嬴驷走出山洞,细雨洗净了他额头伤口的血迹,天色放晴,林间湿润翠绿,清新的不可思议。

黑衣的君主面向东南深深一拜,很久也没有起身。

那是商於所在的方向。

“走了,”嬴驷转身对嬴华说:“回去与相国共同商议攻魏之事。那个老匹夫,该让他长长记性,秦剑是什么滋味!”

“诺!”嬴华赳赳回答,剑鞘在软甲上碰触清越的振音。

北阪的山林依旧在仲春的微风里缓缓摇动,忠实的守护着沉睡于其中的魂灵。


——


……那时并非不信你,只是为了保商君无虞,公父从来都相信你能成为一个好君主。

话说到一半,突然没声了,嬴渠梁以为传声不太流畅,抖着手中的传音券又说了几遍,但显然没啥用。

“都说了要省着用。”白衣人云淡风轻的说:“之前又是骂驷儿逆子又是叫嬴华不要扶的,额度早都被你用完了。”

“奸商!”嬴渠梁生气:“这什么传音券这么贵,只能说这么几句话?”

“说得过多,会打扰阳间的安宁。”

嬴渠梁没办法,便央求商鞅替他说,然后商鞅便说了那短短一句话。

“完了?”嬴渠梁不相信:“我的部分呢?”

“他知道了,不信你看。”

嬴渠梁看着自己儿子靠在嬴华身上悄悄笑了。

“好吧。”他只得作罢:“但你还有不少额度吧?”

“有便有吧,不过子孙们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少打扰,静观即可。”

“心无挂碍还属你啊!”嬴渠梁摇摇头笑了,躺在一棵树枝上枕着双臂,看着一身白衣鞋尖点着枝头岿然傲立的男子:“你我在世的时候脚不沾地的忙,如今可以闲云野鹤看着子孙勤勉持国,也是幸事一件。”

“是啊。”商鞅笑了,笑意融化在曾铁面无私的男子脸上,说不出的好看:“看够了,我们就去投胎,最好变成太平之世的小老百姓,尝尝海晏河清的盛世滋味。”

“都听你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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